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余道镇江往兖日晡至北固舣舟江口月光倒囊入水

崇祯二年中秋后一日，余道镇江往兖。日晡，至北固，舣舟江口。月光倒囊入水，江涛吞吐，露气吸之，噀天为白。余大惊喜。移舟过金山寺，已二鼓矣。经龙王堂，入大殿，皆漆静。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余呼小傒携戏具，盛张灯火大殿中，唱韩蕲王金山及长江大战诸剧。锣鼓喧填，一寺人皆起看。有老僧以手背摋眼翳(10)，翕然张口(11)，呵欠与笑嚏俱至。徐定睛(12)，视为何许人，以何事何时至，皆不敢问。剧完将曙，解缆过江。山僧至山脚，目送久之，不知是人、是怪、是鬼。

金山：在今江苏镇江西北，名胜古迹有金山寺、慈寿塔等。

崇祯二年：即1629年。

兖：兖州，在今山东西南部。

晡（bū）：时刻名，即申时，相当于现在的下午三点到五点。

北固：即北固山，在今江苏镇江北长江边上，由前峰、中峰和后峰组成，梁武帝曾题书“天下第一江山”，名胜古迹有甘露寺等。

舣（yǐ）舟：停船靠岸。

噀（xùn）：喷、吐。

漆静：昏暗宁静。

韩蕲王：韩世忠（1089—1151），字良臣，绥德（今陕西）人，行伍出身，以军功历任偏将、浙西制置使、京东淮东路宣抚处置使、枢密使等。去世后被追封为蕲王。

摋（shā）：揉。翳（yì）：眼角膜上所长的一种妨碍视线的白斑，多见于老年人。

翕（xī）然张口：目瞪口呆的样子。

徐：缓慢、和缓。

夜深人静的，突然锣鼓喧天，唱起夜戏，可以想象僧人们惊愕、好奇的表情。听了一场没头没脑的戏，如坠雾中，确实弄不清到底是人、是怪还是鬼。在作者，实际上看了两场戏，演出的是戏，在外围观的僧人们不自觉的也配合着演了一场戏。作者举止，颇有魏晋风度。

筠芝亭